我在现场照片背后的故事丨他们的笑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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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现场,记录瞬间,成为历史。

从年开始,我们开设了“我在现场”栏目,以新华社记者“沉下心、俯下身、融入情”的珍贵采访经历为内容,讲述他们在重大新闻事件现场的所见、所闻、所想。

年,从中共一大会址到建党百年庆祝大会的现场;从城市抗疫一线到海外疫情中心;从暴雨淹没的农田到风雪围困的城市;从棉花丰收的天山脚下,到雪域高原的牧民家中……都留下他们践行“四力”的足迹。

他们凝固新闻的瞬间,记录历史。

从年2月24日起,“我在现场”栏目陆续刊发7位年轻新华社摄影记者深入基层拍摄的作品和照片背后的故事。

离桂回京已近两月,再次坐在电脑前回想在广西下分社锻炼的经历,那些鲜活生动的画面一幅一幅在我脑海中闪过,其中颜色最鲜明的,是我在采访中遇到的每一张笑脸、经过的每一条山路、还有每一份动人的事业与坚守……

笑容

在广西,我出差的大部分时间是在乡村、基层,这里少数民族人口众多,各个区域的方言也不尽相同。于是在采访过程中,各种方言经常成为交流的障碍。我与采访对象沟通,一般都要靠当地会普通话的人来协助完成,而在此之外,有一种“语言”不需要翻译也可以完全读懂,那就是笑容。语言虽不通,但千言万语,有时就在一个笑容里。

↑这是年7月27日在广西龙胜各族自治县龙脊镇金江村黄洛瑶寨拍摄的一名红瑶妇女,她头上的发髻叫做乌龙盘发。居住在这里的红瑶妇女自古有蓄长发的习惯。

↑这是年12月31日拍摄的南宁市公安局青秀分局中山派出所社区民警蒋兰。

↑年5月13日,在广西贺州八步区黄洞瑶族乡黄洞渡口,黄洞瑶族乡民族学校的小学生放学后来到渡口准备乘船回家。

或许是被这些淳朴动人的笑容感染,我在采访过程中也不自觉带上了笑容,这张我最喜欢的工作照定格了我和瑶族孩子们最快乐的瞬间。

↑年5月13日,在广西贺州八步区黄洞瑶族乡黄洞渡口,刘岭逸向瑶族小朋友们展示照片。新华社记者曹祎铭摄

年的春节,我留在广西“就地过年”,参与了“新春走基层”的报道。

腊月二十八,我和同事一起来到河池市环江毛南族自治县,探访九旬毛南族老人谭运日的新春生活。

谭运日与儿子两人曾在深山里相依为命,年,谭家被认定为贫困户,扶贫干部几次提议让他们搬迁到山下的安置房居住,但行动不便的谭运日老人屡屡被大山困住脚步。直至年9月,10多名干部和村民,借助一张竹椅,轮流将老人抬下深山。年的春节,是他们在新家过的第二个年,我也在这里用镜头见证了老人的新生活。

↑年9月11日,广西环江毛南族自治县的干部群众将谭运日老人抬出深山。(谭召关摄)

老人的儿子谭广田也已年近花甲,父子二人都不会说普通话,谭广田说着我一点也听不懂的毛南族语言时,脸上一直挂着朴实的微笑,当地扶贫干部帮忙翻译时,他也一直带着腼腆的笑容真诚地听着。说着说着,谭广田站起来招呼我们去他的卧室,他指着地上的东西回头冲我们开心地笑,那是他为过年购置的米、油、零食等等年货。

↑年2月9日在广西环江毛南族自治县拍摄的谭广田卧室中堆放的年货。

父子俩的家很简洁,餐桌旁却有一组很漂亮的柜子,柜子的每一面玻璃上都画着绿色的花朵。谭广田告诉我们,这些花朵图样都是他自己手绘的,他从没学过画画,这些图样是照着集市上的商品临摹的。

↑年2月9日,在广西环江毛南族自治县,谭广田展示自己手绘的图案。

↑年2月9日,在广西环江毛南族自治县,谭广田(右)与父亲谭运日在一起。

谭运日、谭广田父子的笑容,像家门前迎春绽放的油菜花一样,那是生活里的鲜亮颜色,是对新生活的满足与期待。

道路

每到下乡采访,我总是能从与村民的交谈中感受到:一条路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了路才能摆脱闭塞、谋求发展,许许多多住在深山村屯里的群众正是因为路途不便,祖祖辈辈受着贫困的侵袭。

广西有数十个县区遭受着石漠化的侵害,地形复杂,缺水缺土,有些村屯坐落在石山之间的小小洼地中,被称为“弄”,即深洼地,是瑶族语言音译。在这些地方修路,往往要付出极高的经济和人工成本,最后的受益者可能不过十几户居民。但国家帮助人民摆脱贫困、一个也不能少的坚定决心从来不是以“性价比”去衡量的。

大化瑶族自治县的七百弄乡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地区,曾被外国专家断定为“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而就在这里,一条条通屯通村的硬化道路像毛细血管一样扩张开来,连接着深山与外界。记得第一次到大化瑶族自治县采访时,我看到石山环绕之中斗折弯曲却规整漂亮的一条条通向村屯的硬化道路时,感到非常震撼,甚至热泪盈眶。

↑广西大化瑶族自治县七百弄乡弄平村的公路(年11月11日无人机拍摄)。新华社记者黄孝邦摄

石漠化地区的山路修建难度极大,许多道路施工队不愿承包、不敢承包。50多岁的韦汉斌是一支道路施工队的队长,在大化瑶族自治县修路十几年,他的施工队专啃别人避之不及的“硬骨头”。初见韦汉斌是在一处通屯道路硬化施工现场,他个子不高,嗓门洪亮,做事雷厉风行。提及他在大化修建道路的十几年,他的语气中不无骄傲和欣慰。随着大化瑶族自治县的路网逐渐完善,韦汉斌接到的修路任务也越来越少,他表示自己虽然有些不舍,但更多是为家乡山区不再行路难而感到高兴。

↑年1月19日,韦汉斌(左)在广西大化瑶族自治县通屯硬化道路施工现场工作。

↑年1月19日,在广西大化瑶族自治县,韦汉斌(前)在前往施工现场的路上。

↑年1月19日,在广西大化瑶族自治县,韦汉斌(左)与工友在施工现场烤火。

年,广西分社摄影记者曾赴百色市那坡县弄蓬屯,记录连月干旱后村民往返近十公里到应急水池取水的场景。十一年后的年三月,我们又来到了大山深处,探访弄蓬屯村民的用水情况。村民们热情邀请阔别十一年之久的老朋友——当年的摄影记者周华及我们年轻记者一行人一起吃午饭,争先恐后地向我们讲述路如何越修越好,用水问题如何逐步改善。

↑年3月29日,在广西那坡县龙合乡明浪村弄蓬屯,取水队伍行进在乱石间的小道上。新华社记者周华摄

↑年3月10日,在广西那坡县龙合乡明浪村弄蓬屯,村民与记者围坐在一起看十一年前的照片。图中右二为记者周华。

精准扶贫政策实施以来,当地政府高度重视大石山区的用水困难问题,采取了修地头水柜、建家庭水柜、造集中供水点、维修改造小水库等措施,改变了当年肩挑马驮的用水面貌,村民的生活得到了极大改善。

↑年3月10日,广西那坡县龙合乡明浪村弄蓬屯村民用水桶接水。

事业

年4月,我与同事一起到广西北海涠洲岛采访培育珊瑚的科研团队。这支由广西大学黄雯博士带领的科研团队,从年开始,对涠洲岛珊瑚礁进行调查及修复工作,并联合相关部门在涠洲岛设立了珊瑚礁修复区。他们的日常工作基本分为两大部分:一是培育珊瑚苗,二是在水下“种植”珊瑚。他们有个可爱的外号——“珊瑚奶爸”。

“珊瑚奶爸”们的主要工作都在海底,因此要想呈现出最好的画面效果和最为完整的故事,就必须与科研人员一起潜水到海底进行拍摄。虽然会游泳,但是要把身体沉入六米左右的水下,对于毫无潜水经验的我而言依旧是不小的挑战。刚带上氧气面罩下水的时候,我一度学不会如何用嘴呼吸,造成鼻子不喘气,嘴巴也不喘气,差点把自己憋到缺氧。经过潜水教练的几次耐心教学,我才掌握了基本的潜水方法和手势。

下了水我才知道,学会潜水只是水下拍摄最简单的一步,难的是如何在水中靠手势与采访对象交流、如何在水中迅速调整角度抓到自己想到的画面。当我紧张兮兮地举着相机,拍下黄雯博士和他的潜伴有条不紊地将珊瑚放入苗床,没有一丝慌乱时,我心中感叹,果然是熟能生巧。最忙的时候,一次密集的修复工作需要10人左右3、4个白昼连续的潜水作业才能完成,黄博士团队的潜水员们动不动就在水下呆一下午,甚至呆一天,自然练出了在水下工作如履平地的本领。

↑年4月7日,在广西涠洲岛珊瑚礁修复实验区海域,结束水下作业后,黄雯(左)与伙伴在水面上合影。

↑年4月7日,在广西涠洲岛珊瑚礁修复实验区海域,黄雯(前右)将从海底捡到的掉落的珊瑚绑扎固定在苗托上。

↑年4月7日,在广西涠洲岛珊瑚礁修复实验区海域,黄雯(左)与潜伴将掉落在海底的珊瑚捡拾收集,待将珊瑚固定在苗托上后,再次下海将其放置于苗床上生长。

↑年4月7日,在广西涠洲岛珊瑚礁修复实验区海域,黄雯将珊瑚捆扎在苗床上。

↑年4月7日,在广西涠洲岛珊瑚礁修复实验区海域,黄雯割断珊瑚上缠绕的渔网。

海底的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当我第一次上浮到水面时,潜水教练告诉我,我已经下潜了40分钟了,那时我强烈地感受到,人在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不仅会把恐惧抛诸脑后,连时间也会忘记。这组照片播发后,被《南国早报》的头版采用,这是我职业生涯里的首个头版照片,我还特地珍藏了这份报纸,它记录了“珊瑚奶爸”们保护珊瑚的事业,也记录了我记者事业的小小成绩。

在八桂大地的11个月,美好且丰满,但也留下了一些小缺憾:还未拍摄到涠洲岛的鲸群跃出海面,也未有机会与苗寨村民同吃同住,还有一个来之前定下的“小目标”——吃够碗螺蛳粉,也差了十几碗没有达成。遗憾总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逢,相信我与八桂的山水还有再遇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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