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仙陈抟何以堪称老祖

陈抟，唐末宋初道士。这是道教历史上非常了不起的一位高道，民间甚至称呼他为“陈抟老祖”。在道教历史上，能够被冠以“祖”称号的很少，“道祖”老子自不必说；道教创立者张陵，世称“祖天师”，也足以担得起“祖”的称号；王重阳创立道教的半边天全真教，被尊为“全真教祖”也没问题。其他沾上“祖”的其实稍显勉强，或者只是民间信仰，如“吕祖”吕洞宾。既然被高呼为“老祖”，陈抟一定有他的神通，有其厉害之处。首先是他的名、字、号，在追求大道的理想中显示了志存高远。名“抟”，抟，本身是一个普通的汉字，可以通“团”。然而，他的字和号，相当完美地承接了这个名字。他的字为“图南”，号为“扶摇子”。看过《庄子》的人都知道，庄子的名篇《逍遥游》里有一段话：鹏之徙于南冥……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背负青天……而后今将图南。看，他的名、字、号都出自这一段。除此之外，他还有三个名誉称号，分别来自三位皇帝的赐封：唐僖宗赐号“清虚处士”，周世宗赐号“白云先生”，宋太宗赐号“希夷先生”。而唐僖宗和宋太宗的在位时间前后相差有百年，这个道士究竟活了多大？有说岁，有说岁。那么他的实际贡献在哪里呢？贡献之一，研究、解释《河图》《洛书》的传世文字资料，并首次绘制出神秘天书图案，为后来的易学数理研究提供了具象指南。《河图》《洛书》，历来被称为神秘的“无字天书”。传说，伏羲在黄河岸边看到河里出来一匹龙马，身上画的图案就是河图，伏羲根据河图作了先天八卦图，是为《易经》的发端；大禹在洛水岸边看到水里钻出一个神龟，龟背上画的图案就是洛书，大禹据此制定了洪范九畴而治理天下。先秦书籍对《河图》《洛书》多有记载，如《尚书》《山海经》《礼记》《论语》《管子》等，但都是片言只语，语焉不详，谁也不知道河图和洛书的图案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直到北宋初，陈抟通过对史传的零星模糊的河图洛书文字资料进行研究，写出了《龙图序》，画出了河图洛书的图案！这在《宋史·艺文志》里有记载。《龙图序》讲解龙图三变的说法，即一变为天地未合之数，二变为天地已合之数，三变为龙马负图之形，最后形成了河图、洛书二个图式。但陈抟没有命名，后来他的四传弟子刘牧，才给这两个图式正式命名为《河图》和《洛书》。现代数学家华罗庚曾说：《河图》《洛书》可能是外星球与地球文明交流的媒介。因为通过考古发现，年安徽含山“凌家滩遗址”中出土的“玉龟和玉版”上的图案就和洛书图案一样，经过鉴定，这件物什距今约年，华罗庚怀疑这是外星球的物什。还有，通过考古还发现了古代关于河图洛书的一些其它纪念性的古迹。如洛阳孟津县有个始建于年的龙马负图寺；洛宁县长水村的“河出书处”石碑，被列为非遗文化遗产，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历史哲学家冯友兰说：陈抟是最先解释《河图》《洛书》的第一人。在陈抟之后，先后有周敦颐、二程、邵雍、朱熹等易学、理学大师，在陈抟研究的基础上，对河图洛书进行继承发展性的研究，成就了易理象数方面的大成就。贡献之二，首绘无极图，为后来太极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无极和太极的概念也早在先秦就已提出。“无极”即大道，《老子》第28章：知其白，守其黑，……，复归于无极。无极之后是太极，《易传·系辞上》第九章：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庄子·大宗师》：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陈抟通过精研《河图》《洛书》的文字资料，结合老庄道家思想，绘制出《无极图》，并刻之于华山石壁。但似乎现在并没有见到这个石刻，可能风雨侵蚀没了，也可能并没有此石刻。“无极而太极”，后来陈抟的三传弟子周敦颐在无极图的基础上发展出了太极图。其实，这两个图大同小异。无极和太极本来就是一个事物，是事物的一体两面。区别在于：无极立足于“无”的思想，太极立足于“有”的思想。打个比方，拿一个圆来说，无极认为一个圆没有端点，而太极认为一个圆处处都可以为端点。可以看出，无极太极其实是一回事，只是观察角度不同。可以说，太极文化的奠基人是陈抟，周敦颐、张三丰等人继承并发展光大。需要说明，现在通俗流行的太极图是阴阳鱼的样子，与陈抟周敦颐的图式完全不一样。明人赵撝谦的《六书本义》称之为“天地自然之图”。当代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员冯时认为，之前所说的《河图》图式和《洛书》图式很相近，应该只是《洛书》图式的一个变种，其根本就是《洛书》图式。而真正的《河图》是现在流传最广的太极阴阳鱼图式，河图的“河”非指黄河，而是天上的“银河”，河图本来是古人夜观天象而绘制的龙星图案，后来被慢慢讹为阴阳鱼图案。河图的正式名称就是“天地自然之图”，现在的俗名叫“太极图”。可能由于简约的缘故，现代人都认定太极图就是阴阳鱼这个样子，而忘记了陈抟的无极图和周敦颐的太极图的本来面目。正如佛教宗派一样，玄奘大师创立的法相宗没有流传下来，因为太复杂。而简单得只需口念“阿弥陀佛”的净土宗，却成了信众最多、流传最广的佛教宗派。陈抟的名气还来自于他的一个独门功夫——睡功。民间对于神秘艰深的河图洛书兴趣不大，而对于陈抟的“睡”功津津乐道，并尊之为“睡仙”。据说陈抟能一觉睡上好几个月，对此姑且当神话听听就行了。但是，他应该对睡眠有独到的见解，并且执行得相当好，估计他的高寿也是得益于此吧。今天华山脚下的广场上塑着陈抟枕臂酣睡的石像，令现在动不动就失眠的今人羡慕嫉妒恨之极。其实，陈抟的睡并非傻睡，而是一种道家内丹功法。陈抟的相术也被传为神奇。陈抟有篇《心相篇》，这个就不作为突出贡献来说了，因为其心相术得之于其师麻衣道者，陈抟只能算是继承之力，并非开创之功。对心相感兴趣的可以去看《麻衣神相》这本书，是陈抟师父麻衣道者所著。陈抟的诗、书功夫也十分了得。这是陈抟的一首诗，《归隐》：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紫陌纵荣争及睡，朱门虽贵不如贫。愁闻剑戟扶危主，闷见笙歌聒醉人。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陈抟有一副书法对联作品传世：开张天岸马，奇逸人中龙。联句的意思是：像天马那样雄强开阔，像飞龙那样奇诡隐逸。有人说这是陈抟自夸，也有说是在追慕道祖老子。因为老子曾被孔子称为“龙”。明人根据陈抟书法真迹摩刻于洛阳龙门石窟，真迹现在早已不见。陈抟的这幅书法作品取法北魏《石门铭》，笔力雄强圆劲，字体超逸脱俗，无烟火气，完全一副仙风道骨的面目。康有为在《广舟艺双楫》中把此作品列为最高等级“神品”。从对易学、道学的贡献，为人处世的风骨，以及诗书造诣等多层面来看，陈抟还算对得起“老祖”这个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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